【大兵隨筆】半年軍旅生活小感

　


　　有朋友問我，我在部隊又能講電話、又有Xbox360可以玩、又有正常放假，究竟當兵輕不輕鬆？

　　我的答案是，因人而異。

　　如果單純要以福利來看，以台灣現在的經濟狀況而言，沒有任何一個領死薪水的工作比軍人吃香了。在軍中，任務單純，有著固定的上下班時間以及休閒活動，國家包吃包住，只要肯省錢，幾乎是領多少薪水就存多少錢，同樣一個月領三萬五，存的錢硬是要比外面的上班族多上好幾倍。而且千萬要記得，月薪三萬五這數字，我簽下去就有了，上班族可能得打拼好幾年。

　　所以當兵，或者該說，當軍人，應該是很輕鬆愉快的是唄？那究竟是為什麼我要說因人而異？究竟是因哪個人而異？很簡單，因長官而異。

　　真要比較軍中與外界的工作自由度，我必須客觀地說，「軍中不自由」只是一般人的刻板印象，即使是在由民轉兵，讓人最難適應的一個月新訓生活，軍人，都沒有外界想像中的拘束。簡單來說，一切的拘束與不自由都來自一個人對環境的適應能力，而人類的潛力是無窮的。當習慣了軍中規律的步調，會發現，其實這樣的生活比起無頭蒼蠅般地亂竄還來得有意義許多，並且，一切的自由與否，都是事在人為，因此如果要拿「不自由」當做不簽下志願役的理由，我必須說，那是說不通的。

　　薪水穩定、生活有保障、就連最讓人擔心的自由與否都受到了肯定，那究竟軍中和外面差別在哪裡？何以能夠差到至今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加入志願役的行列？除了為反對而反對之外，究竟有沒有更實質的差異呢？

　　答案是有的。

　　我們的政戰士快被新來的輔導長氣瘋了，幾天前我們閒聊，他冷不防冒出一句「至少我在外面可以走人！」那一瞬間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。

　　——真要評斷軍中的生活用的辭彙該是「自在」與否。而這個自不自在，看的，就是長官的個性。

　　好的長官會讓人打從心底為他賣命，然而遇到差勁的長官時，卻也可能讓一個當了十年職業軍人的人放棄未來的終身俸，說走就走。

　　在軍中，離開的唯一方法叫「退伍」，當你是基於任何理由不打算繼續從軍而選擇退伍，就和外面的「辭職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，然而軍中要想退伍，除非搞到天怒人怨，不然長官們挽留的多，准奏的少。有時候你和某個長官賭氣，卻來了另一位長官安撫，告訴你只要忍一忍，新來的長官總有一天調職，你是個地頭蛇士官，還怕他不成？礙於情面答應了，然後一拖就是半年。拖久了，又不想退了。

　　或者，真的堅持要退伍，長官坳不過你只好答應，偏偏工作牽涉國家機密，並且還有業務交接的問題待處理，一堆保密切結書簽到手軟不說，光是個交接，至少三個月，想要像徐志摩揮一揮衣袖，不帶走一片雲采？請在三個月前提出退伍申請，等到事情辦完，也瀟灑不起來了。

　　最悲情的就是義務役，反正不管好的壞的總之就是逆來順受，一年的役期不長，我一個不小心就只剩半年了，咬緊牙關，忍一忍就過去了。

　　——但也就是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亂七八糟事，都只有一個「忍」字；並且志願役也沒好到哪去，差別在於他們用的是「等」字，再怎麼說都不是個積極有為的處理方式，因此我們的政戰士才會在受了一肚子窩囊氣之後，還是得摸摸鼻子埋頭苦幹，期待著退伍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。

　　當然，有些事情你一股腦地想著它苦，它就苦著你不放，對於軍中的事情，我的處理總是三個字「不在意」，我只來當一年義務役，該做好的事情我會盡力完成，但那是我自己的個性，並不是我對軍中投入了什麼情感，正因為我對自己的軍職毫無感情，不論軍中發生了什麼討人厭的事，也都不那麼氣人了。

　　——再怎麼說，我們還是有Xox360可以打的，不是嗎？